“砰——”

“周老！”

黃色的光束射過來， 擊穿了一根快兩米長寬的角柱，塌陷的樓板重重墜落下來， 壓在顧蕭然肩頭上，碎石滾落，煙塵彌漫， 落進眼睛裏刺激得顧蕭然眼睛幹澀疼癢，火燒火燎的，顧蕭然卻很慶幸， 慶幸沖過來的足夠快， 慶幸他是異能者，扛得住這塊掉下來能砸死一片人的人工砼。

“顧隊！”

被對方‘子彈’擊中身體就是一晃， 往前踉蹌了一下就是一陣山搖地動， 顧蕭然大口喘氣， 往上一頂站穩抗住了， 咽下喉嚨裏湧出來的鮮血，喘息著朝後頭的戰友高喝了一聲，“六人火力掩護，孫東成你們三個護送著衛修過來！先把周老弄出來！”

剩下的六人都是武力異能者， 現在能使用異能， 幾人立刻將墻外攻進來的六七個機械怪物堵在了外頭！

石塊和各種各樣的墜落物坍塌下來，顧蕭然看得見被灰塵蓋住的周老一動不動，心中油鍋煎熬一樣著急，“動作要快！這樓撐不住多久，要塌了！”

精神力異能治療師很珍貴， 一整個特處隊和異能學校都加起來都只有三個，這裏面尤其以陳清雪的治療力最強悍，她不在的時候，每支特處隊出任務的時候都會帶上一名藥劑師，藥劑師雖然不能像陳清雪那樣直接治療，但他們懂醫，再配上各式各樣治療異能創傷的傷藥，基本上能滿足戰時要求，衛修今年十六歲，跟著特處隊出任務有四年之久了，在戰友的掩護下，迅速滑到了周老教授身邊，搬動上面壓著的石塊時，掃了眼顧蕭然的傷口，先給孫東成一把藥丸，“對方的子彈有強腐蝕性，給顧隊塞到槍洞口裏，不然再過五分鐘他就會因為心脈燒穿而死。”

衛修手探過周志臨的呼吸，立刻拿了儀器給老人家檢查了身體，找到了兩處流彈創傷口，還有一根鋼筋的尖刺正好戳在腹部，情況危急，“休克，他需要手術，臨時處理也需要半小時，必須先撤出去！”

“那就撤，從這棟樓的後背穿出去！前面我們頂著！”

分解液融在露出的半截鋼筋上，衛修用氧氣面罩罩住周志臨，旁邊孫東成用水分子輕輕將人從地上拖起來，然後換上一個新的異能保護罩，給顧蕭然扔了一背包，“撐住，三分鐘後我們要是撤退失敗會給你發訊息，如無訊息就說明成功了，把這幾個怪物引進來，徹底炸掉這半棟樓，這一背包‘特制炸彈’足夠了。”

顧蕭然點頭，孫東成、劉斐、田守真三人就護著衛修和周老往殘樓裏退，劉斐是火系異能者，一瞬間激起的高溫能做機械切割，破開玻璃門只是一瞬間的事，在孫東成田守真合理幹掉一名機械怪物後，五人順利出了海灣大樓。

孫東成看了下時間，兩分三十秒，在耳麥裏說了聲，“撤退任務完成。”

“十二點方向850m敵軍一人！”

“六點方向1100米方柱後埋伏兩人，重武器！註意躲避！”

孫浩帶著剩下六人邊打邊撤，把人引到大樓裏來，“第六只了。”

顧蕭然意識都有些模糊了，汗水潤濕了身體，大滴大滴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，混合著灰塵泥土滾落下來，手背在石塊上大力蹭了一下，疼痛讓他清醒，下令道，“全員聽令，撤，點火！把這六只怪物徹底埋了！”

剩下六個異能者往這邊撒了一把分解液，竄過來架起顧蕭然就往中堂竄，逃生的路是早就規劃好的，海灣大樓是中空結構，腰斬了一大半，現在不足百米，旁邊鋼架走廊接著一座商場，兩人架著顧蕭然拔地而起，直至往上竄，待出了火力範圍圈，墊後的士兵往裏面發射了一枚炮筒極速彈後，整個大樓都爆破了。

沙石煙塵滾滾，直入雲霄，火光沖天，顧蕭然端著槍的手都在微微發顫，孫浩駕著他往衛修他們的撤退點走，“先治傷！至少先恢覆下狀態！”

衛修正給周老的傷口做清理，被一只起皺的手一把抓住了，衛修趕忙道，“周老，我們是特處隊成員，您受了重創，必須立刻接受手術！”

這裏沒辦法手術，也不能輕易挪動，這裏只能做緊急止血和清理，已經聯系了救護車和直升機，他們現在能做的，就是等救護車。

周志臨懂，他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死了，鋼筋戳穿了他的器臟，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嘴巴裏溢出來，腦子也鈍鈍的，周志臨猜自己這次是走到頭了，四下看了看沒找到包，頓了一會兒手在口袋裏摸了兩下，左邊，還是右邊……

衛修壓住他的出血口，問的時候不由就紅了眼眶，“老師您找什麽，是需要什麽，我們幫你找！”

周志臨眼前一會兒黑一會兒白的，呼吸急促，嘴唇唏合蠕動，“改良——異釉變γ脈沖射線——紙，筆——”

他很急，在說什麽衛修也不明白，飛快地從老教授破損的中山裝口袋裏拿出了一個本子，扯了筆蓋把筆和紙遞給他。

那雙周被炸得血肉模糊，全染在了白紙上，他眼睛都睜不開了，但依然在紙上把知道的東西都寫下來了。

消減器在飛船頂部的嵌入射線燈裏，和機殼材料融成了一體，原理是釉子能量場光波幹擾，改良異釉磁變γ對沖射線後，能屏蔽這類儀器的幹擾——

想交代得話很多，但他知道自己寫不出那麽多，周志臨只匆忙寫下一竄數字，把本子和那個他一直握著的消減器遞給了衛修，笑了笑如釋重負地閉上了眼睛，有了這個，隨便給小宋，或者是給老林他們，都能明白他的意思……

紙張皺巴巴的上面都是血跡，衛修看得出來是化學結構和方程式，他看不懂，但是是因為周老出現後，他們才可以使用異能，外面正戰鬥的數百士兵才能使用異能，所以幾乎不用猜測，衛修都知道這和異能消減器有關。

老人家渾身血汙，六十歲了。

本該是安想天年兒孫環繞的年紀。

孫東成、劉斐別開眼，飛快地抹幹凈眼睛裏洶湧而出的水汽，分立各處，專註認真地註意著周圍的情況，不住像上天乞求，讓老人家活下去，活下去。

對於一個醫者來說，最痛苦的事莫過於讓自己的同胞死在自己面前，衛修看著地上躺著血肉模糊的老人家，胸膛起伏劇烈。

不能就這麽放棄，他得試試做點什麽，陳上將精神力特殊，可以直接治療病人，他是醫師，但也是異能醫師，他可以用意識感知和分析任何藥物的成分，並且將有效成根據他的意志和思維一點點萃取出來，他可以對植物做到這個程度，那麽為什麽不在人身體裏試試，周老教授受的傷，是內臟出血。

不能讓老人家死在這裏，他必須得試試，老教授為九州付出了畢生的精力和心血，得讓他安安逸逸的重新看到太平盛世的那天。

救護車來的不會這麽快。

衛修深吸一口氣，握住老教授退掉兩層皮冰涼的手，意識變細變軟，順著主動脈血管一點點往上游走，心臟、肺部。

肺部出血，把這一部分淤血取出來。

意識慢慢隨他的想象幻化成了一根薄的透明的軟管，然後將堆積在氣管、肺部的黑血和積水一點點引導到了外傷口，成了！

時間就是生命，生命就在這一瞬間。

完成第一步衛修也不敢欣喜若狂，依舊緊繃著神經將胃裏面的血液引導出來，清理幹凈後再嘗試著將意識幻化成比羊腸更細軟更柔韌的絲線，將創口縫合起來，最後給已經停跳了的心臟做心臟起搏，一整個過程看似漫長，但前後不到一分鐘，汗珠從額頭低進眼睛裏，衛修也沒顧得上擦，只是專註地一下一下做心臟覆蘇。

加油，老師活過來，看著將來天明，看著他們讓九州一步步恢覆從前海清河晏，錦繡繁華。

三分鐘……四分鐘……五分鐘……十分鐘……

過於緊繃的神經讓衛修有些頭腦發白，但他仿佛上了發條一樣，只專註地規律地作者心臟覆蘇，等察覺到這顆充滿熱血的心臟開始自主跳動時，衛修屏住了呼吸，確認是真的以後，壓住胸腔裏翻湧的欣喜若狂，確保周老的器臟暫時沒什麽危機情況後，才將意識緩慢地撤出了周老的體內，這會兒才整個人脫水一樣，癱軟下來，松開握著周老的手，都是在發顫的！

他成功了！他救活周老了！

旁邊劉斐雙目通紅，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小衛節哀，我們要不要報告主隊，去幫他們，打死那群雜碎，把他們的腦袋砍下來當柴燒，當礦石用！”整個雲城都變成了廢墟，就算撤離得及時，也有很多雲城人失蹤消弭在了這場災難裏。

此仇不報，誓不為人！

衛修明白大家想上前線拼殺的心，但不能，科學家是一個國家的國寶和生命力，沒有他們，不行，“周老還活著，我們得守到他完全脫離戰區為止，你們幾個可能得護送周老去北市，把他送到中州軍區醫院，他必須接受全身檢查住院治療。”

劉斐和孫東成、田守真都吃驚地看過來，臉上是不可置信和欣喜若狂，“周老還活著麽？”

衛修擦了把臉上的汗，很累，但笑得出來，“活著，還好好的！”

劉斐激動了，想過去查看，又知自己是哨口，壓住激動接著守在崗位上了，不管怎麽樣，活著就好，活著，他們所做的一切，就有意義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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